原谅不是唯一的答案 汪微微 读到一句话:“有些人,是你运气好,才没跟他们成为朋友。”我的身心不由得一个趔趄,能在这句话上停下来,并读懂它背后深意和善意的人,或许已经不那么幸运了。 是的,有些人不遇见,或许会更好。若你能够提前知晓故事的走向,心里也一定会产生这样的期盼。虽然有句鸡汤说“伤害让人成长”,可最终让你从泥淖和深渊中爬出并站起来的人是你自己,而不是伤害你的人。像电影《少年的你》中的魏莱之于陈念,她带来的伤害只是伤害本身,并没有成为陈念成长的沃土。陈念的闪躲腾挪,是身心俱疲的畏惧,是竭尽所能的自我保护。没有魏莱的欺凌,陈念一样会成长,会变得强大,会对人生充满期待,并为此而马不停蹄地努力。如果可以在欣赏和爱护中开开心心地成长,谁愿意在恶意和伤害中跌跌撞撞地变强大? 近观生活中的自己,在经历了一些不堪的人事之后,愈发对亲密关系过敏,只想保持一段距离,不远不近、若即若离地与人相处。远看那些独来独往之人,也多半防御过强,对人群缺乏足够的信任。那些闯进我们的生活,给我们上了一课,并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的人,他们带来的最大伤害,是让我们对这个世界产生信任危机,从此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。 和疗伤一样重要的是:对待那些伤害我们的人,原谅或不原谅,到底应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? 小时候,我们被教育要做一个懂礼貌的好孩子。受到欺凌时,眼泪还在啪嗒啪嗒掉,但只要听见“对不起”三个字,根本不会考虑这三个字是否有诚意,便会条件反射地说出“没关系”,然后互相拥抱一下,这件事就算翻篇了。也有倔强的孩子,在大人参与调解时,内心的委屈消解不了,即便选择沉默不语来对抗,也会惹得大人不耐烦地批评:“人家都道歉了,你还想要怎样?” 是啊,还要怎样呢?后来的我们也常常面对这句道德绑架味十足的指责,并为此感到悲愤和茫然,却也无能为力——很多时候,追求圆满的人们更推崇选择原谅的人,而对那些不肯原谅的人报以不满与指责,好像不肯原谅就意味着心胸狭隘,得理不饶人。 等到我们终于认识到“道歉是你的本分,可原谅不是我的义务”时,压在心里的那块巨石总算松动了——原来,我们是为伤害埋单的那个人,选择原谅与否,应该取决于我们自己,而不是那些无关痛痒的外人,更不该是那个施暴者。与其心有不甘地说“没关系”,不如勇敢地说“不原谅”。 《奇葩说》里有一期,在结辩的时候,马东和蔡康永谈到“原谅”这个话题,马东说:“随着时间的流逝,我们终究会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。”蔡康永回答:“那不是原谅,那是算了。” 是的,有些事情熬到最后,不是原谅,是算了,为的是放过自己,因为怨恨不仅于事无补,而且内耗惨重,我们不能让自己活得辛苦而阴暗。 除了算了,还有些原谅是不打算在意了,因为对方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,就没有必要再去计较了。从此,山高水长,他日再见,已是陌路。 在“对不起”后,答案并不唯一,最正确的那一个,由我们自己说了算。
黄菲:媒体从业者,省期刊协会的副秘书长,作品散见于《时代邮刊》《人物》《新安晚报》《新快报》等刊物,发表作品近百万字,管理公众号“白沙溪”“历史碎片”“散珠碎玉”等,深受读者青睐。另有多名青春知名写手入驻本刊杂志。
每一个灵魂都有裂痕
小龙
高三那年,我常常被一种湿漉漉的难过所包裹,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泥泞。
夜深人静时,我总是神经质般一遍遍地质问自己:如果将来考不上好大学该怎么办?如果辜负了父母的期许该怎么办?
随着压力在空气中不动声色地发酵,我也变得越来越暴躁。每次一发下试卷,无论分数高低,我都会迫不及待地先查看自己的失误,然后用绝食、失眠等方法一次次病态地自我惩罚。毫不夸张地说,我甚至曾因为一道完形填空,整整一周都处于焦虑之中,整个人像着了魔似的自言自语:“我错了吗?我真的写错了吗?”
后来,每次临近考试,我都会心悸、头晕,成绩更是直线下滑。
对此,班主任痛心疾首,问我:“你究竟怎么了?以前你一直都是全校前十啊!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班主任的问题,他一直告诫我要成功,却从未告诉我该怎样面对失败。所以,当被现实绊倒时,我非但不会自我疗伤,还会在浓浓的负罪感中朝着受伤的脚踝恶狠狠地猛踹。
最终,我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,只勉强考上了一所普普通通的二本。
回家后,我号啕大哭。后来,还是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,我才报名参加了大学里的社团。起初,我像只寄居蟹一样不敢露出脑袋,只能从缝隙里小心翼翼地窥探这个世界,有时即使虚张声势地举起钳子,一有风吹草动,又会马上缩回自己的硬壳里。
直到有一次,校刊发表了我的文章,一切才开始渐渐好转。那篇文章虽然只有豆腐块那么大的版面,但在我的宿舍还是引起了轰动。宿舍老大直接拉我加入了她的通讯社,又安排我独立做了几次校园采访。
在这些活动里,我仿佛踏入了世界的另一个维度,也惊讶地发现了许多人的另一面:能歌善舞的女生,也有可能不善交际;笨嘴拙舌的男生,同样可以是体育健将;即使成绩全优的学霸,也有可能因为某些坏习惯而令人退避三舍。
原来,世界并不能用数字去量化、去排名,它包容我们的个性,也允许我们存在缺点。
村上春树有本名作,叫《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》,有人说他写了一个幻想故事,我却觉得他是在用冷峻的笔尖触摸最真实的人性肌理。谁不想有一个能获得解脱与救赎的仙境呢?可实际上,吞噬我们的“世界尽头”恰恰存在于每个人的心底。
所以,只有先放过自己,才能再放下一切。
假若有一天,我能回到18岁,我一定会紧紧抱住那个瑟瑟发抖的姑娘,我想揉揉她的小脑袋,温柔地告诉她:“丫头,别对自己那么苛刻。”
在晚霞即将退去的黄昏,电视里传来一道清澈的女声,那是演员陈冲,她的话总是通透又深刻,她说:“现实生活中有很多苦难,但我是坚持要保持天真的。那些烙印可以打在另外一些地方。它们不是不存在,但不会影响胃口。”
是啊,尽管生活的天空暴雨倾盆,我们也仍可以奋力奔跑,将暴雨甩在身后,让它无法淋湿我们的心。
18岁时,我曾一度悲观地认为,现实是挫折堆积的废墟。22岁时,我反而想要在这片废墟中活下去,毕竟,成长的第一课就是原谅与接纳自己。
即使每个人的灵魂都有裂痕,但我们依然可以对着镜子大声地说:“亲爱的,我爱你!”